施晓洁 本报记者 陶喜年 发自杭州 再炫目的烟花，毕竟只是烟花。浮华背后，裸露的是悲楚的真相。 在被警方刑拘一个多月后，10月27日，曾在浙江温州名噪一时的刘晓颂、施晓洁夫妇，双双被永嘉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真相自此基本尘埃落定。警方查明，自2007年开始，施晓洁陆续以共同投资放高利贷以及承兑汇票贴现业务为由，以高额利息(月息3-7分)为诱饵，向其亲朋好友非法集资，并将集资款用于支付高额利息、购买房产等。到2011年9月20日落网时，施晓洁涉案未清偿的金额高达7亿余元。 与之同时，刘晓颂则以月息2.5-3分向其亲友叶某等30余人借款7000万余元，并转手以月息4-5分借给施晓洁，从中赚取差价。 值得注意的是，在批捕书中，施晓洁涉嫌的是集资诈骗罪、非法经营罪，刘晓颂涉嫌则是非法吸收存款罪。相比而言，施晓洁的罪名远比刘晓颂要重，按照《刑法》规定，集资诈骗最高可判处死刑(浙江本色集团董事长吴英，即因此罪名一审被判死刑，目前二审尚未宣判)。 在这起已有7人被刑事拘留的集资大案中(参见本报10月27日报道《“温州版吴英”施晓洁案独家调查》)，1982年出生的施晓洁，无疑已被定为主犯。 一个29岁的女子，究竟是如何玩转数以10亿计巨资的？刘晓颂、施晓洁夫妇昙花一现般的经历背后，又有多少谜团尚未解开？ (图：刘晓颂) 疯狂的高利贷生意 在民间游资四溢的温州，老高(当地对放高利贷者的俗称)的身影随处可见，并在某种意义上被民间广泛认可。但在今年的温州金融风暴中，温州开始重拳出击。 来自温州市公安局的消息，截至10月24日，温州全市共查处非法集资类案件(包括非法吸存、集资诈骗、非法经营等)36起，涉案人员56名，其中刑拘39人，取保候审5名，另有12人刑拘在逃。而这其中，施晓洁案的涉案人员，就占了1/8。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施晓洁涉足高利贷，是从2007年开始的。而这时，施晓洁正是永嘉大型企业顺吉集团的出纳，而顺吉集团董事长施顺吉，即是她的伯伯。 按照顺吉集团的说法，2009年10月21日，施晓洁办理工作移交，不再担任出纳工作。但在落款时间为2010年10月15日的一份“顺吉集团有限公司收款收据”上，在出纳一栏签名的，依然是“施晓洁”。 这张收款收据显示，郑勇(因涉施晓洁案被抓)向顺吉集团“交款”2300万元，上面有顺吉集团的印章及公司董事长施顺吉的签名。此外，施晓洁在顺吉集团担任出纳的工作牌，直到被抓一直在其家中。 早在2007年，刘晓颂一位做服装生意的表哥，就给施晓洁借过30多万元。施晓洁当时的说法是，这个钱给顺吉集团投资高速公路用，月息为3分。这是记者接触到的债主中，最早向施晓洁放债的人。此后4年，施晓洁在高利贷的泥潭上越陷越深，直到落网。 10月26日，《温州日报》曾发表《护航经济秩序，市公安局“十项措施”初见成效》一文，透露了施晓洁案的一些情况。文章称：经警方初步调查：施晓洁为顺吉集团管理人员，主要负责银行授信方面工作。2007年开始，她以共同投资放高利贷或做承兑贴现业务的名义，以月息2分到5分不等的高息为诱饵，陆续向胡某、虞某等16人进行非法集资。而按照施晓洁的说法，至2010年12月份，其欠债已高达3.7亿元左右。 这些资金，有一大部分被用于购买豪宅、名车和奢侈消费。2009年，施晓洁在永嘉县城买下大自然小区住房一套，在永嘉的经济中心瓯北镇买下中楠国际广场住宅一套。此后，又在温州市区买下中瑞·曼哈顿、香缇半岛、绿城鹿城广场等多处豪宅。这些房子大多以按揭形式买下，粗略计算，总花费近亿元。这是施晓洁案中资金去向最明确的一部分。 而更多资金，被用于向下家发放高利贷。 有债主向时代周报记者提供了多份以施晓洁为借款人的《借款合同》。这些《借款合同》都有相同的格式，包括借壳金额、期限、用途、违约责任等8个条款，其中借款用途一栏，都为“暂借款”。借款期限只有起始日期，而没有终止日期。借款利息亦没有说明。 其中几份《借款合同》显示：2010年8月23日，浙江瓯越交通建设有限公司借款1650万元。2010年10月18日，温州大益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借款1000万元。2010年11月20日，温州市易普实业有限公司借款650万元。2010年12月3日，温州诚石集团有限公司借款600万元。2010年12月10日，温州响宇有限公司借款370万元……这些借条的出借人，无一例外都为施晓洁。 资金去向依然不明 在9月20日晚被刑事拘留前，施晓洁曾被债主控制多日。其间，施晓洁曾被迫从中国农业银行[2.66 -0.75% 股吧 研报]温州市分行营业部的保险柜里，取出大量资金往来方面的单据。其中包括不少以施晓洁为“信息保密人”的《保证函协议》。 其中一份《保证函协议》显示，保证人同意为：1. 温州龙建建设有限公司，2. 浙江安帝力消防电子有限公司，3. 温州市易普实业有限公司，4. 浙江瓯越交通建设游戏公司。在2010年7月10日-2011年7月10日期间所融资债务提供连带责任担保，担保期间每笔融资债务清偿期限届满之日起一年。保证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所有融资债券、利息、费用、违约金、损害赔偿金和实现债券的费用。保证人承诺，在每笔融资期间做好安全信息回顾，当债务人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保证人自愿承担责任。在融资期间内与借款人双方做好一切保密，双方不得透露每笔业务融资情况。 底下为保证人某某(据称为相关银行负责人)及信息保密人施晓洁的签名及手印。其他《保证函协议》的内容基本相同，且签署的时间都为2010年，只有所涉公司及担保日期存在差异。 如另一份协议涉及浙江恒立建设有限公司、浙江星奥消防工程有限公司、神力集团有限公司3家公司，担保时间为2010年5月15日起一年。 一份协议涉及温州市永联金属材料有限公司、温州市华晨金属材料有限公司、温州龙建建设有限公司、温州大益电子科技有限公司、温州采依股份有限公司5家企业。担保时间为2010年9月8日起一年。 一份协议涉及温州诚石集团有限公司、浙江鑫远市政工程有限公司、浙江天力有限公司、温州星际集团有限公司、姜扬铸钢有限公司、温州市瓯海响宇物资有限公司6家企业，担保时间为2010年10月13日起一年。 如果没有意外，《保证函协议》提到的这些公司，都从施晓洁处进行过资金拆借。 曾向施晓洁借款1000万元的温州大益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他跟施晓洁本来就认识，2010年10月份借了980万元(借条上写1000万，20万元差额为利息)，不到一个月就还了，此后再没借过。 但包括浙江瓯越交通建设有限公司在内的一些借款人，不承认曾向施晓洁借钱。“你说我们借过钱，拿借条来。”浙江瓯越的一位负责人说。 虽然目前尚无法查实有多少公司和个人曾向施晓洁借款，但以施晓洁月息3分至7分的高额融资成本，要想通过放高利贷赚钱，显然难度极大。 而据永嘉县公安局一位副局长介绍，施晓洁的资金去向涉及几百张银行卡，要查证具体的去向十分困难。 时代周报记者掌握的一些资金进出单据显示，除刘晓颂的几个司机外，施晓洁及同案人员掌握的银行账户，还包括郑勇、陆恩俊、李筱萍、郑光荣、林玉仙、林玉香、苏秀莲、曾学弟、陈泉博、赵娜、王金林、蔡仕克、瞿晓雷等。其中郑勇为温州市瓯海区黄屿村人，1970年出生；陆恩俊为温州市鹿城区上田村人，1987年出生。两人同为温州市勇之辉贸易有限公司的股东。该公司成立于2010年3月，与刘晓颂为法人代表的温州铭泰投资顾问有限公司同在华盟商务广场，并且成立时间只相差10天。公司注册资金50万元，其中郑勇持股51%， 陆恩俊持股49%。 郑勇还曾是温州市企发经济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负责人，2010年9月8日已经解散。郑勇与刘晓颂的一位姐姐关系亲密，施晓洁、刘晓颂落网后，郑勇亦被永嘉警方控制，后取保候审。 深陷承兑汇票泥潭 在资金链断裂前，即使与刘晓颂、施晓洁夫妇关系密切的债主，亦不曾料到，他们的资金窟窿会有如此之大。 “我们都以为施晓洁借的钱只有一两亿，不然哪敢借这么多钱给她？”曾是刘晓颂多年朋友的阿华说。据其介绍，阿元、阿建等借款数千万元的债主，都是今年才开始借钱的。 虽然债主大多都是刘晓颂、施晓洁的亲戚和朋友，但很多人彼此并不认识。直到施晓洁被抓后，这些债主碰到一起，才知道施晓洁所借的资金，高达七八亿之巨。 据施晓洁交代，至2010年12月份，其欠债已高达3.7亿元左右。为了不让资金链断掉，从2010年11月份起，施晓洁开始做起承兑汇票生意。 为了多收汇票，让资金链不至于断掉，施晓洁宁愿做起亏本生意，先后从童某等人处购进票面金额达5亿余元的承兑汇票，亏本转手卖给他人，以确保手中长期持有资金。施晓洁由此付出高昂代价，外债越来越高，案发前欠债已达7亿余元。 据记者了解，此处所指童某，正是此前涉案在逃的温州乐清人士。 银行承兑汇票是由在承兑银行开立存款账户的存款人出票，向开户银行申请并经银行审查同意承兑，保证在指定日期无条件支付确定的金额给收款人或持票人的票据。作为短期的融资工具，其承兑期限一般在30天到180天。为了提早拿到现金，银行承兑汇票可以在到期日前，通过背书转让，中间人可以在此过程中赚取差价。施晓洁陷身期间，或已身不由己。 从童某等人处购进承兑汇票后，施晓洁一般会安排刘晓颂的司机，将承兑汇票送到温州瑞安高速路口，交给开雷克萨斯车等候在那里的王总。施晓洁偶尔会一起过去，但更多时间，只让司机代为送达。 时代周报记者掌握了其中多份银行承兑汇票单据。其中两份的出票人为太仓利泰纺织厂有限公司(位于苏州太仓)，付款银行为太仓农村商业银行，出票金额都为500万元，出票日期为2011年8月21日，到期日为2012年2月22日。 另有温州华能现代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于2011年7月11日开具的两张汇票，出票金额分别为800万元和1000万元(1000万为银行承兑汇票的上限)，收款人为现代汽车(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付款行为建行鹿城支行。汇票下方，有由志鹏签署的“原票已收，款到作废”字样，落款时间为2011年7月12日，即出票次日。由志鹏亦因涉施晓洁案，被永嘉警方刑事拘留。 另一张长沙中联重工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司为出票人的汇票，出票金额只有50万元。施晓洁连50万元的汇票都要经手，显示其资金链已经紧张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由现有信息分析，王光信、由志鹏及乐清的童某(在逃)被刑事拘留，应该都与银行承兑汇票业务有关，其中是否有银行涉案，目前尚不清楚。 尚不明朗的还有永嘉县瓯北镇堡二村村长张雷云的涉案罪名。张雷云系顺吉集团旗下公司永嘉县顺建混凝土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据称与施晓洁关系紧密。 在被债主软禁期间，施晓洁曾给张雷云发短信：“快来救救我。”但对方没有反应。绝望之下，施晓洁对一位债主说：“我如果死了，你们不要放过雷云。” 目前，除施晓洁、刘晓颂被批捕外，张雷云等人还在刑事拘留阶段。永嘉县公安局和检察院都表示，此案仍在进一步侦查中。
